绝色
印白先生4岁握笔,9岁出字。先给左邻右舍写联画帖,后给达官贵人描扇点匾。14岁晋见巡游的皇帝,御前走笔,龙颜赞叹,当场赐银百两,旨令将其抄书立碑留存。
从此,印白先生名扬大江南北。但名气大了,人也傲了。每天舞笔练字,很少再给外人。就是显贵人家出资丰厚,也遭婉言拒绝。物稀为贵,惜字如金,字自然值价。印白先生的名气更响。据说,有人为求几个字,竟愿割田百亩。
野村少佐求字时,印白先生鬓发已白。野村是城防司令,中国通。抓来印白先生,假意训斥下级,扇了绑印白先生的小队长一个耳光,然后亲手解绳,递烟沏茶,恭请印白先生坐下,说:“先生,大大的对不起,请您海涵。”
印白先生抚摸着红紫的手臂,鼻孔连出几声“哼”。
“先生,”野村竖拇指夸奖,“大大的了不起。字的,我特别欣赏……”
印白先生斜眼看了看野村,架起二郎腿,端茶呷了一口。
野村斟茶,满脸堆笑,话入正题:“我的,请先生赐字,不知先生的意向?”
“不写!”印白先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野村十分尴尬。
印白先生起身便走,门岗架刺刀拦他。野村打了个手势,岗哨收回刺刀。野村陪印白先生出门,鞠躬道:“好走。”
印白先生头也没回。
野村数次登门,软磨硬蹭求字。印白先生始终不买账,对家人说:“此倭寇杀人如麻,即使杀了我,我也决不给他半个字。”
家人担心野村下毒手。
印白先生淡然一笑,说:“倭寇要笼络人心,可能还不至于动我们这种有名气的人吧。”
野村再请印白先生,话不投机,露出凶相,用东洋刀砍下桌角,威胁说:“你的,再不写,死了死了的!”
第二天,押印白先生去,见面几句话,就手刃一俘兵。印白先生颤栗。野村抓住他的右臂,指着东洋刀上的血,狞笑说:“快快写,我的,好说。”
印白先生牙咯咯响,犟过头。
野村用刀支过他的头,狂叫:“写不写?”
印白先生牙缝挤出两个字:“不写!”
野村下了毒手,印白先生被人扶回,在床上昏睡三天。乡邻守候身边,无不掉泪。印白先生反而安慰他们:“别伤心,倭寇没断我双臂,只要有手,我印白还是印白。”
四年后,野村进山扫荡,被八路军击毙。日本兵在城里祭祀。天亮,贴告示的地方耸立八个斗字:“血刃倭寇,天下称快。”苍劲雄浑,洒脱耀眼。内行人赞道:“除印白先生,再无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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