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惯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人不知不觉就绷紧了,仿佛自己正介于适者与不适者之间,又好像适于生存者的名单即将宣布了,我们连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都开始怀疑起来了。
但在山中,每一种生物都极有尊严地活着,巨大悠久如神木,神奇尊贵如灵芝,微小如阴暗岩石,古怪如金狗毛,卑弱如匍匐结根、踏实贴地、一心做好自己的蔓草,以及种种不知名的万类万品,生命是如此仁慈公平。
甚至连没有生命的,也认真和谐地存在着,土有土的高贵,石有石的尊严,倒地而死无人凭吊的树尸也尽情地纵容菌子、蕨草、苔藓和木耳爬得它一身,你不由觉得那树尸竟也是另一种大地,它因宽厚仁慈地容纳异己而在那些小东西身上又青青翠翠地再活了起来。
生命是有充分的余裕的。
在山中,每一种存在的都是适者。
忽然,我听到人声,胡先生来接我了。
“就在那上面,”他指着头上的岩突叫着,“我爸爸碰到过三只熊!”
我有点生气,怎么不早讲?他大概怕吓着我,其实,我如果事先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大黑熊出没的路,一定要兴奋十倍。可惜了!
他顺手摘了一把野草,又顺手扔了,他对逝去的岁月并不留恋,他真正挂心的是他的车,他的孩子,他计划中的旅馆。
山风山石跟我说了一天,野水野草跟我聊了一天,我累了。在回来的车上我安分地凭窗俯瞰极深极深的山涧,心里盘算着要到何方借一只长瓢,也许是长如勺子星座的长瓢,并且舀起一瓢清清冽冽的泉水。
有人在山跟山之间扯起吊索吊竹子,我有点喜欢做那竹子。
回到复兴,复兴在四山之间,四山在云的合抱中。
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