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很重的心忽而轻松了,身体也似乎舒展到说不出的大。 一出门,使望见 月下的平桥内泊着一只白篷的航船,大家跳下船,双喜拔前篙,阿发拔后篙,年 幼的都陪我坐在舱中,大的聚在船尾。母亲送出来吩咐“要小心”的时候,我们 已经点开船,在桥石上一磕,退后几尺,即又上前出了桥。于是架起两支橹, 一 支两人, 一里一换,有说笑的,有嚷的,夹看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飞一般径向赵庄前进了。
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 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 月 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淡黑的起伏的连山, 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 都远远 地向船尾跑去了,但我却还以为船慢。他们换了四回手,渐望见依稀的赵庄,而且似乎听到歌吹了,还有几点火,料想便是戏台,但或者也许是渔火。
那声音大概是横笛,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他弥散在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
那火接近了, 果然是渔火; 我才记得先前望见的也不是赵庄。那是正对船头的一丛松柏林, 我去年也曾经去游玩过, 还看见破的石马倒在地下, 一个石羊在草里呢。过了那林,船便弯进了叉港,于是赵庄便真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