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红楼梦》的意趣态度,开卷两回中写得很不含糊,只苦于读者不肯理会!有两种观察,可以说明历来“红学家”迷误的起源。
第一类红学家是猜谜派。他们大半预先存了主观上的偏见,然后把书上的事迹牵强附会上去。这派红学家有许多有学问名望的人,偏闹了笑话。为什么呢?其中有两个原故:一是他们有点好奇,以为那些平淡老实的话,决不配来解释《红楼梦》的。二是他们的偏见实在太深了,所以看不见这书的本来面目。从第一回,他们宁可相信极不可靠的传说,而不屑一视雪芹先生的自述。从第二回,把自己的意趣投射到作者身上去。如蔡孑民先生自己抱民族主义,而强谓《红楼梦》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总之,求深反浅,是这派红学家的通病。
第二类红学家我们叫他消闲派。读《红楼梦》,他们本没有领略文学的兴趣,所以只当作闲书读,对于作者的原意如何,只是不求甚解的。他们心目中只有如何华贵,如何阔绰,如何繁盛,恨不得自己变了贾宝玉,十二钗做妻妾才好。这种眼光,自然不值一笑;不过他们却不安分,偏说那个应褒,那个应贬,信口雌黄,毫无是处,并且以这些阿其所好的论调,强拉作者来做他的同志。他们几时考究过书中本文来。
我们要了解《红楼梦》作者的真态度,排除许多迷惑,不致于蹈前人的覆辙。我们现在先要讲作者的态度。
说作者的态度,我以为至少有两条可靠的途径:第一,从作者书中所说的话,推测他做书时的态度。这是最可信的,因为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第二,是从作者所处的环境和他一生的历史,拿来印证我们所揣测的话。
《红楼梦》的第一、第二两回,是本书的模子,是读全书关键。从这里边看来,作者的态度是很明显的。他差不多自己都说完了,不用我们费话。
《红楼梦》是感叹自己身世的,雪芹为人是很孤傲自负的,看他的一生历史和书中宝玉的性格,便可知道;并且还穷愁潦倒了一生。所以在本书楔子里说道:
“风尘碌碌,一事无成。”“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见第一、第二两回)
这些话,明白极了。石头自怨一段,把雪芹怀才不遇的悲愤,完全写出。
《红楼梦》是情场忏悔而作的。原书上说:
“更于书中间用梦幻等字,都是此书本旨,兼寓提醒阅者之意。”“空空道人遂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逐改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见第一回)
“警幻说:‘……或冀将来一悟,未可知也。’”(见第五回)
(摘编自俞平伯《红楼梦辨》)
材料二:
就常识说,假定一部小说值得成为文学作品,应当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由“移感”而来的“共感”,一是由想象而来的构成。前者是创作者与欣赏者所同,后者是创作者所独有。
“移感”是把自己的感情移向本来与自己不相干的对象上去,因而把自己化为对象,同时也把对象的感情移向自己身上来,因而把对象化为自己。这种感情的移出、移入,大体是同时活动的。在小说中所流注的感情,并非必须有作者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才可以发生。不过,成功的小说中,一定有作者个人的背景,及由此背景所引起的深厚感情。但若作者只能顺着自己个人的背景感情写成一部作品,这种作品有一个名称为“私小说”,在文学上的地位不高。
移情的扩大,便成为“共感”。所谓“共感”是作者于不知不觉之间,以社会上某一方面的共同感情成为自己的感情。作者的共感愈深、愈广,则他的作品所引起的感染力愈大,所以共感是测度一部作品的基本条件。
移情共感的历程,即是想象力发挥的程度。没有想象力便不能构成任何纯文学的作品。作者的背景,只能成为创作中的引子,决不能成为作品中的构成骨干。作品的构成骨干,主要是凭想象力而来的。
没有人生观的作者不能成为有文学价值的文学作家。作者的人生观,常即形成一部小说的主题。小说的结构,即是主题的发展。作者在一部小说中,把现实人生中可能实现、分散实现、浮泛实现的人生某一部分,凭想象、构成之力,使其以集中、具体而深刻的形式实现出来。作者须凭观察与想象之力,把许多现实材料加以分解、拣择、增删,而重新加以融合,以适合于他所要求的人生实验的目的。
上面所说的都是文学上的常识。但自胡适起,《红楼梦》考证这一派系在《红楼梦》研读上似乎都忽视了上述常识,挂出“科学考证”的招牌,非把《红楼梦》贬成私小说不可。并且把由阅读者所引起的移情、共感而来的批语,一概认为非批者亲身经历便不能写出而加以夸大,以作为自传或合传的证明,这便把《红楼梦》的感染力也抹煞了。费了几十年之久的红学家的工作,站在文学的立场,几可成为《红楼梦》的一劫。其实,赵先生因用力勤而目光锐,也摸到了这一点,他说:“曹雪芹的另一秘法张冠李戴,书中人物的亲属关系,与实际曹家上世的亲属大都吻合。但是书中的人的事迹,与真实人物的事迹又不符。”赵先生不能从此更进一步,以接上一位伟大文学家在创作历程中所发挥的因想象而来的构成技巧,而只认为是传记的一种秘法。
(节选自《评赵先生的〈红楼梦〉研读》)
文本一:
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惦记他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只见宝玉醉醺醺回来,问其原故,宝玉一一向她说了。袭人道:“人家牵肠挂肚地等着,你且高乐去,也到底打发人来给个信儿!”宝玉道:“我何尝不要送信儿,只因冯世兄来了,就混忘了。”
正说着,只见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我们新鲜东西了①。”宝玉笑道:“姐姐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地请我吃,我不吃,我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说着,丫鬟倒了茶来,吃茶说闲话儿。
却说那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回来,心中也替他忧虑。至晚饭后,闻得宝玉来了,心里要找他问问是怎么样了,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闪灼,好看异常,因而站住看了一会儿。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玩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见是她的声音,只当别的丫头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门么?”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
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她,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若是认真怄气,也觉没趣。”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真是回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黛玉心中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必竟是宝玉恼我告他的原故②。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原来这黛玉秉绝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正是: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因有一首诗道:
颦儿才貌世应稀,独抱幽芳出绣闺。
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那黛玉正自啼哭,忽听“吱喽”一声,院门响处,只见宝钗出来了,宝玉袭人一群人都送出来。待要上去问着宝玉,又恐当着众人问羞了宝玉不便,因而闪过一旁,让宝钗去了,宝玉等进去关了门,方转过来,尚望着门洒了几点泪。自觉无味,转身回来,无精打采地卸了残妆。
紫鹃雪雁素日知道黛玉的情性: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长叹,且好端端的不知为着什么,常常的便自泪不干的。先时还有人解劝,或怕她思父母,想家乡,受委屈,用话来宽慰。谁知后来一年一月的,竟是常常如此,把这个样儿看惯了,也都不理论了。所以也没人去理她,由她闷坐,只管外间自便去了。那黛玉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
(节选自曹雪芹《红楼梦》)
[注]①前文情节:宝钗之兄薛蟠带着美食来请宝玉吃。②前文情节:林黛玉因为贾宝玉对自己说了《西厢记》中的曲词,曾说要去告诉宝玉之父贾政。
文本二:
从叙事的角度说,《红楼梦》特别令人赞叹的是其中真实而丰满的细节描写。因为中国古代小说从魏晋小说的“粗陈梗概”,到宋元说书的矜奇尚异,细节描写往往失之简陋、夸张,而《红楼梦》则不然,它完全是以丰富的生活细节构成小说故事的主体。这些“家庭琐事,闺阁闲情”不但真实可信,而且内涵深刻,具有以小见大的艺术容量,充分显示了曹雪芹对现实生活敏锐的观察力和表现力。比如贾宝玉在姐妹们都在场时向林黛玉使个眼色,林黛玉马上就能会意,表现了他们两人不同一般的默契(42回);因是小老婆所生而倍感委屈的探春,洗一次脸也很讲礼数,其实是要摆小姐的谱以显示自己的身份(55回)。当我们读到这些既琐碎,又显然经过了艺术加工的细节时,一种在日常生活中领悟人生真谛的阅读快感便油然而生。
更值得称道的是,《红楼梦》没有停留在琐屑的生活细节的描写中,而是深入挖掘了日常生活中的诗意,使整部作品始终洋溢着充沛的抒情性。这种抒情性不仅表现在它对我国古代小说传统的韵散结合手法的娴熟运用上,更表现在它对传统诗学理想的汲取。用脂评的话说,就是“此书之妙皆从诗词句中泛出者”。曹雪芹创造性地吸收和运用了中国古代诗歌、绘画等艺术手法,使小说充满了诗情画意。这既表现在宝黛共读《西厢》、黛玉葬花、宝钗扑蝶等众多优美场景的构思中,也表现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例如林黛玉纤弱清丽的倩影、幽怨含情的眉眼、哀婉缠绵的低泣,以及她所住的那个静谧高雅的潇湘馆,使她在群芳云集的大观园中,独具一种“风流态度”。
(节选自《<红楼梦>名著导读》
材料一:
红楼梦小说,本名石头记,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金 , 不胫而走者矣。然原目一百廿卷,今所传只八十卷,殊非全本。即间称有全部者,及检阅仍只八十卷,读者颇以为撼。不妄以是书既有百廿卷之目,岂无全璧?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廿余卷。一日偶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翻阅,见起前后起伏,尚属接榫,然漶漫不可收拾。及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红楼全书始自是告成。书成,因并志其缘起,以告海内君子。凡我同人,或亦先睹为快者欤?
——小泉 程伟元识
材料二:
予闻“红楼梦”脍炙人口,几廿余年,然无全璧,无定本。向曾从友人借观,窃以染指尝鼎为憾。今年春友人程子小泉过予以其所购全书见示且曰:“此仆数年铢积寸累之苦心 , 将付剞劂,公同好,子闲且惫矣,盍分任之?”予以是书虽稗官野史之流,然尚不谬于名教,欣然拜诺 , 正以波斯奴见宝为幸,遂襄其役。工既竣,并识端末,以告阅者。
——时乾隆辛亥冬至后五日铁岭高鹗叙并书
今a年b春c友d人e程f子g小h泉i过j予k以l其m所n购o全p书q见r示s且t曰:“此仆数年铢积寸累之苦心……
①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金。
②予以是书虽稗官野史之流,然尚不谬于名教,欣然拜诺。
代别离·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红楼梦》第十八回元妃省亲,元妃与王夫人、贾母的对话多用口语,____,如元妃说:“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因问:“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王夫人答曰:“外眷无职,未敢擅入。”后来再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答曰:“无谕,外男不敢擅入。”母亲对女儿、祖母对孙女居然说这样的书面化语言,显得刻板又僵化。
但这里的情境是,贾母和王夫人面对的不仅是孙女、女儿,____,需要用一种非常严肃的书面化语言对答。从表面看,元妃说话情真意切,而王夫人、贾母的书面语言似乎在控制情感,但深一步看,这种语体的差异却暗含着礼仪的差异。贵妃对祖母和母亲用轻松随便的大白话可以交谈,以此表现她的亲切,且祖母和父母却不可以如此,这体现了皇家的尊严。一般而言,____,这种身份和语体的差异反而表现出贵族阶层的体恤下情,而下层则需要用合乎上层身份的语体来应答,以此显示对上层贵族的尊重。语体的文白差异暗含着礼仪文化的等级制度,其中还进一步蕴含着情与礼、忠与孝的冲突。
(元妃)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红楼梦》第十八回)
在《红楼梦》研读活动中,同学们发现对相关回目进行研究,有助于认识以贾府为主的四大家族从兴盛逐步走向衰败的过程,进而探究其衰败的原因。
①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②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③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
【甲】 |
不 孝 种 种 大 承 笞 挞 |
【乙】 |
敏 探 春 兴 利 除 宿 弊 |
【丙】 |
因讹成实元妃薨逝 |
《红楼梦》在写到贾母让惜春画大观园时,惜春一筹莫展,但薛宝钗给的建议让惜春茅塞顿开。薛宝钗认为“如今画这园子”,就构思而言,至少要经历两个阶段。一是“肚子里头有几幅丘壑”积累,以供借鉴;二是需结合作画纸张的“地步远近”特点,“该添的要添,该减的要减,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这样,“方成一幅图样”。
薛宝钗关于大观园图样构思“两个阶段”的见解,能在更多的领域给人以启示,引人深思。请结合材料,写一篇文章,体现你对学习与生活的认识,对时代和社会发展的思考。
要求:选准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少于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