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我认为《红楼梦》是康、雍、乾三朝的社会生活、社会矛盾、历史趋向的一个艺术的总概括和总反映。
《红楼梦》里写了两种毁灭,一种是新生事物的毁灭,这就是贾宝玉、林黛玉爱情的毁灭;另一种是 古老的荣国府、宁国府的毁灭。前者的毁灭是新的生命由于它还未成熟,经不起狂风恶浪的摧折而毁灭, 但它健壮的根系和茁壮的幼芽仍在适宜的土壤里保存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适当的气候, 它会继续生长,最终长成大树;而后一种毁灭,是腐朽加腐烂,是生命的尽头,最终是化为粪壤,永远成 为过去、不可能再生。
所以这两种毁灭,具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意义。前者反映的是历史前进的客观趋势,后者反映的是 由荣、宁二府象征的那种腐朽势力的必然死亡。
曹雪芹的笔是非常狡狯的,他一再声称此书“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 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表面上说得非常好听,都是对封建皇帝和朝廷的歌 功颂德,但一开头他就写了一桩贪赃枉法的人命案,同时带出了炙手可热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 由此开头,也就开始了他对封建社会的大揭露,大批判。贪赃枉法的贪官贾雨村,是全靠贾府一手提拔起 来的,他枉断了薛蟠所犯的人命案以后,还直接向贾府和王子腾报告,这说明一切横行不法的事,都与“四 大家族”有关。通过对这个具体的“贾”府的描写,也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 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具体情况,而且“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 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这就是封建社会政治势力的一张关系网。所以“葫芦僧乱判”一案,实 际上是对封建社会、封建官场的一个总揭露和总批判。
当然《红楼梦》最最动人之处,是贾宝玉、林黛玉的生死不渝的爱情和他们的爱情悲剧,《红楼梦》是 以宝、黛的爱情悲剧来贯通全局的。这个爱情悲剧的内涵是誓死捍卫爱情和婚姻的自主、自择权,主张爱 情和婚姻的自由。
但是《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艺术,而不是哲学也不是史学,所以它的表达方式不是哲学语言,也 不是“本纪”“列传”。《红楼梦》表达思想的方式是塑造典型形象,它使用的语言是生活语言。所以,要从 《红楼梦》中寻觅我们上面所说的各项内容,从字面上是找不到的。这须要读者从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语言中仔细体味琢磨,才能悟出它的真意。所以读《红楼梦》须要细心读、反复读,耐心参详。
(摘编自冯其庸《读<红楼梦>》)
材料二:
鲁迅先生曾经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有意义的人生一定建立在对某些价值的相 信之上,正因为如此,价值的毁灭才构成真正的悲剧。以曹雪芹笔下的金陵十二钗为例,她们认同不同的 价值,选择不同的生活,但所有的这些价值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落空。《红楼梦》描述的毁灭,针对的不是某 一种价值或人生,而是几乎所有的价值和人生。不是某一个人的毁灭,而是大观园的灰飞烟灭。《红楼梦》 被视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悲剧作品,原因正在于这种彻底的毁灭。
构成悲剧的诸要素中,不幸和死亡一定是不可或缺的。在欧洲,最早的古希腊悲剧表现了命运的不可 抗拒,基于神的意志和人的性格,无奈或者悲惨的结局都无法避免。同时,其中蕴含的人对于自由、正义 和伦理的追求,与命运的冲突和抗争,让悲剧充满了崇高的意味。而在莎士比亚的悲剧中,人世间内在于 人性和社会的矛盾,无一例外把罗密欧和朱丽叶、奥赛罗、安东尼和克里奥佩特拉等主人公带入死亡。
比较起来,《红楼梦》似乎更接近于莎士比亚作品。虽然有一个神话的背景,但整部小说描述的不过是 处在欲望、情感、秩序、伦理、宗教之间的心灵冲突和生命挣扎,不幸和死亡贯穿其中。十二钗中,元春、 迎春、秦可卿、王熙凤、林黛玉的生命各个不同,却都无法躲过香消玉殒的结局。而在十二钗之外,作者 不断地安排着冯渊、贾瑞、林如海、宝珠、秦钟、秦业、金钏儿、尤三姐、尤二姐、晴雯等的死亡,让那 些刻意营造的成功或者欢乐显得非常苍白和脆弱。每个人的悲剧被安放得自然而然又合情合理,更突出了 生命和世界之间无法克服的矛盾。
(摘编自王博《<红楼梦>的悲剧让美好的东西获得根基》)
茶干
汪曾祺
连万顺的门面很好认,是个石库门。麻石门框,两扇大门包着铁皮,用铁钉钉出如意云头。本地的店 铺一般都是“铺阔子门”,十二块、十六块门板,晚上上在门槛的槽里,白天卸开。这样的石库门的门面不 多。城北只有那么几家。一家恒泰当,一家豫丰南货店。恒泰当倒闭了,豫丰失火烧掉了。现在只剩下北 市口老正大棉席店和东街连万顺酱园了。
这样的店面是很神气的。尤其显眼的是两边白粉墙的两个大字。黑漆漆出来的。字高一丈,顶天立地, 笔画很粗。一边是“酱”,一边是“醋”。
连万顺的东家姓连。人们当面叫他连老板,背后叫他连老大。都说他善于经营,会做生意,连老大做 生意,无非是那么几条:信用好,为人和气,勤快。连万顺除了做本街的生意,主要是做乡下生意。东乡 和北乡的种田人上城,把船停在大淖,拴好了船绳,就直奔连万顺,打油、买酱。乡下人打油,都用一种 特制的油壶,广口,高身,外面挂了酱黄色的釉,壶肩有四个“耳”,耳里拴了两条麻绳作为拎手,不多不 少,一壶能装十斤豆油。他们把油壶往柜台上一放,就去办别的事情去了。等他们办完事回来,油已经打 好了。油壶口用厚厚的桑皮纸封得严严的。桑皮纸上盖了一个墨印的圆印:“连万顺记”。乡下人从不怀疑 油的分量足不足,成色对不对。多年的老主顾了,还能有错?他们要的十斤干黄酱也都装好了。装在一个 元宝形的粗蔑浅筐里,筐里衬着荷叶,豆酱拍得实实的,酱面盖了几个红曲印的印记,也是圆形的。乡下 人付了钱,提了油壶酱筐,道一声“得罪”,就走了。
茶干是连万顺特制的一种豆腐干。豆腐出净渣,装在一个一个小蒲包里,包口扎紧,入锅,码好,投 料,加上好抽油,上面用石头压实,文火煨煮。要煮很长时间。煮得了,再一块一块从麻包里倒出来。这 种茶干是圆形的,周围较厚,中间较薄,周身有蒲包压出来的细纹,每一块当中还带着三个字“连万顺”。 在扎包时每一包里都放进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字,木牌压在豆腐干上,字就出来了。这 种茶干外皮是深紫黑色的,掰开了,里面是浅褐色的,很结实,嚼起来很有咬劲,越嚼越香,是佐茶的妙 品,所以叫作“茶干”。连老大监制茶干,是很认真的。每一道工序都不许马虎。连万顺茶干的牌子闯出来了,车站、码头、茶馆、酒店都有卖的。后来竟有人专门买了到外地送人的。双黄鸭蛋,醉蟹、董糖,连 万顺的茶干,凑成四色礼品,馈赠亲友,极为相宜。
连老大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开酱园的老板,一个普普通通,正正派派的生意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样的人是很难写成小说的。要说他有特别处,也有,有两点。
一是他的酒量奇大。他以酒代茶。他极少喝茶。他坐在账桌上算账的时候,面前总放一个豆绿茶碗。 碗里不是茶,是酒,一般的白酒,不是什么好酒。他算几笔,喝一口什么也不“就”,一天老这么喝着,喝 完了,就自己去打一碗。他从来没有醉的时候。
二是他说话有个口头语“的时候”。什么话都要加一个“的时候”。“我的时候”“他的时候”“麦子的时 候”“豆子的时候”“猫的时候”“狗的时候”……他说话本来就慢,加了许多“的时候”就更慢了。如果把 他说的“的时候”都删去,他每天至少要少说四分之一的字。
连万顺已经没有了。连老板也故去多年了。五六十岁的人还记得连万顺的样子,记得门口的两个大字。 记得酱园内外的气味,记得连老大的声音笑貌, 自然也记得连万顺的茶干。连老大的儿子也四十多了。他 在县里的副食品总店工作。有人问他:“你们家的茶干,为什么不恢复起来? ”他说:“这得下十几种药料, 现在,谁做这个!”
一个人监制的一种食品,成了一地方具有代表性的生产,真也不容易。不过,这种东西没有了,也就 没有了。
(有删改)
后记:
近来有人写文章,说我的小说开始了对传统文化的怀恋,我看后哑然。当代小说寻觅旧文化的根源, 我以为这不是坏事。但我当初这样做,不是有意识的。我写旧题材,只是因为我对旧社会的生活比较熟悉, 对我旧时邻里有较真切的了解和较深的感情。我也愿意写写新的生活,新的人物。但我以为小说是回忆。 必须把热腾腾的生活熟悉得像童年往事一样,生活和作者的感情都经过反复沉淀,除净火气,特别是除净 感伤主义,这样才能形成小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对于现实生活,我的感情是相当浮躁的。
这样的小说打破了小说和散文的界限,简直近似随笔。结构尤其随便,想到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 怎么写。我这样做是有意的(也是经过苦心经营的)。我要对“小说”这个概念进行一次冲决:小说是谈生 活,不是编故事;小说要真诚,不能耍花招。小说当然要讲技巧,但是:修辞立其诚。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二日夜 (有删改)
文本一: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
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 也。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皋、夔、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马之在厩也,驽骥杂处,求其所以异者盖寡。及其引重车,不屡策,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当是之时,使驽马并 驱方驾,则虽倾轮绝勒,不舍昼夜而追之,辽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后骐骥与驽骀别矣。古之人君知其如 此,故不以为天下无材,尽其道以求而试之。试之之道,在当其所能而已,铢量其能而审处之。如是则士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奋其所知以效小事,况其贤能智力卓荦者乎?呜呼!后之在位者,盖未尝求其说而试之 以实也,而坐曰天下果无材,亦未之思而已矣。
噫!今天下盖尝患无材。吾闻之,六国合纵而辩说之材出,刘、项并世而筹画战斗之徒起,唐太宗欲治 而谟谋谏诤之佐来。此数辈者,方此数君未出之时,盖未尝有也;人君苟欲之,斯至矣。天下之广,人物 之众,而曰果无材者,吾不信也。
(节选自王安石《材论》)
文本二:
古之取士,取于盗贼,取于夷狄。古之人非以盗贼、夷狄之事可为也,以贤之所在而已矣。夫贤之所 在贵,而贵取焉;贱,而贱取焉。是以盗贼、夷狄,虽奴隶之所耻,而往往登之朝廷;而绳趋尺步、华言 华服者,往往摈弃不用。何则?天下之能绳趋而尺步、华言而华服者众也。朝廷之政、郡国之事,非特如此 而可治也。彼虽不能绳趋而尺步、华言而华服,然而其才果可用于此,则居此位可也。布衣寒士而贤,则 用之;公卿子弟而贤,则用之; 巫医方技而贤,则用之; 骨吏贱吏而贤,则用之。
(节选自苏洵《广士》)
夫材 A 之用 B 国 C 之栋梁也 D 得之 E 则安 F 以荣 G 失之且则亡以辱。
①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
②是以盗贼、夷狄,虽奴隶之所耻,而往往登之朝廷。
示长安君【注】
王安石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欲问后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
【注】本诗作于宋仁宗嘉祐五年王安石出使辽国之前。王安石时年四十岁,此前曾上书变法,但未 被采纳。长安君是王安石的大妹,名文淑,是工部侍郎张奎之妻,封长安县君。
根本目的是“ ”,这样的“事”,上合先王之道,下利国家百姓,自然不是“生事扰民”。
1934 年,曹禺发表其成名剧作《雷雨》,此后他又创作了《日出》《原野》《北京人》《家》等剧作,这 些 ① 的戏剧名作具有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曹禺走上戏剧创作之路,与他在南开新剧团、阅读 《易卜生全集》的经历分不开,更与他个人的生命体验 ② 。他说,“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 迫切需要” 。谈到写作,曹禺称“那可是心血”!正因心血的滋养,让他的戏剧具有了生命的能量。
曹禺关注现实,也注重艺术的旨趣。他描写现实,却不拘泥于写实,表现出对发展趋向充满理想主义 的憧憬。《日出》中漫天红霞里回响的雄壮夯歌,《北京人》中愫方、瑞贞奔向自由的步伐,都是沉郁、幽 暗背景中绚丽的曙光。曹禺的一些戏剧素材对今天的观众而言,不仅没有接受障碍,反而形成了一种恰如 其分的审美距离、一份可以品评的人生况味、一方渴望进入的意象丛林。这是因为,剧中人与今天的观众 依然能产生某种精神共鸣。他的戏剧的叙事方式是中国观众 ③ 的,深受观众欢迎。曹禺的戏 剧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导演,他们在各自艺术追求的向度里,展示出不同的艺术造诣;一代又一代演员受曹 禺戏剧的培养,他们艺术水准的提高是在对剧中掷地有声的艺术语言的体味中实现的;在剧场中,一代又 一代观众提升了自己的精神修养,他们在与伟大剧作家进行着灵魂的对话。
大家用完饭一般会说“吃完了 ”,而陕西话与河南话则可能会说“吃毕了 ”或“吃毕咧”。普通话里 大多将“完 ”“毕 ”连用,或单取“完 ”字,很少搭配使用“毕 ”字,但 ① 。如《史记 ·项羽本 纪》记载:“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 ”这里“毕 ”表示“完成 ”,“寿毕”即“祝酒完成 ”。而 杜牧挥洒自如写下的《阿房宫赋》里,亦有“六王毕,四海一 ”之句为证。由此可见,陕西、河南的朋友真是开口就有“古人之风”。
古语是别于今语的存在,方言对标的则是普通话。 ② , 证明其具备的强大生命力。只要我们 留心一瞥,就会发现今天方言中的古语确实很多。
古语的方言不仅有趣,还很美,甚至能够打破各地方言的刻板印象。“沾衣欲湿杏花雨 ”的江南烟雨 之感,在活泼可爱的四川朋友口里, ③ 。如此诗意的叫法,实则来自《诗经 ·采薇》所说的“昔 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飞飞 ”即“霏霏 ”,就是描述毛毛雨之细小的情状。此外, 还有类似“纸飞飞儿 ”的说法,指碎纸或小纸片。
①凤姐笑道:“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 .
两个坐车,岂不好?”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说笑前来。(第十五回)
②却说紫鹃端了茶来,打谅二人又为何事角口,因说道:“姑娘才身上好些,宝二爷又来怄气了, 到底是怎么样?”宝玉一面拭泪笑道:“谁敢怄妹妹了。”(第六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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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潜先生说:“人生的悲剧尤其能使我惊心动魄;许多人因为人生多悲剧而悲观厌世,我却以为人生 有价值正因为其有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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