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小说家福斯特曾在其文艺批评著作《小说面面观》中,将人物分为扁平和圆形两种,扁平人物性格刻画比较单调,好人就好到底,坏人就十恶不赦,可以说是类型人物,给人印象鲜明强烈,如《红楼梦》中的赵姨娘,始终扮演着一个反衬别人光芒的廉价的丑角。而圆形人物性格复杂,更能使小说逼真。两者相辅相成,可以表现出人生的复杂真相。
片段一: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向袭人说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可以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又问道:“这会子可好些?”宝玉一面道谢说:“好了。”又让坐。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时,心中也宽慰了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
片段二:宝玉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悲戚之声。宝玉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宝玉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叹了一声,说道:“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热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挨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
结合选文,分析宝玉挨打后宝钗和黛玉的不同反应体现了两人怎样的性格特征。
《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艺术,表达思想的方式是塑造典型形象,使用的语言是生活语言。作者只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人物形象,并且语言①__________。第二十四回自“贾芸出了荣国府回家”至“一面趔趄着脚儿去了”,一千八百多字,却写了四个人:贾芸的舅舅卜世人、贾芸的舅妈、醉金刚倪二和贾芸。前面三人虽然都只是寥寥数笔,但俱各传神,卜世人夫妇的鄙吝和倪二的仗义,皆历历如绘。人物的语言②__________。“‘呦喇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这是李贵的语言,反映他护送宝玉读书,但不识字,也不理会读书,只是从旁听闻的状况。
《红楼梦》在古典长篇小说中确已成为“绝唱”,这是毋庸争议的,但它还是一首不用韵的诗。这不仅仅是因为《红楼梦》里有许多诗,而且它从开头至八十回的叙述,也都有诗的素质,它的叙述与诗是交融的,是一体。诗是什么?是抒情,抒喜怒哀乐各种各样的情而不是干巴巴的纪事,《红楼梦》确有③__________。
英国小说家福斯特曾在其文艺批评著作《小说面面观》中,将人物分为扁平和圆形两种,扁平人物性格刻画比较单调,人物好人就好到底,坏人就十恶不赦,可以说是类型人物,给人印象鲜明强烈,如《红楼梦》中的赵姨娘,始终扮演着一个反衬别人光芒的廉价的丑角。而圆形人物性格复杂,更能使小说逼真。两者相辅相成,可以表现出人生的复杂真相。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却鼓着腮帮子,两眼直观,一声不语。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甲撑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乙笑岔了气,伏在桌子上只叫“哎哟!”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叫“心肝”。王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丙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丁离了座位,拉着他奶母,叫“揉揉肠子”。地下无一个不屈背弯腰,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替他姐妹换一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
①人物一:寄居于贾府;贾宝玉表妹;“潇湘妃子”;多愁善感。
②人物二:“十二金钗”之一;贾琏妻子;“凤辣子”;精明能干。
秦可卿举止优雅,行事和平,深得贾府老祖宗贾母的喜爱。那么,从小在一个宦囊羞涩的小官僚家庭长大的秦可卿,她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修养和秉性,怎么会有如此迷人的魅力,从而让贾母觉得,她是那样的不可超越?受到贾母喜爱、公婆疼爱的秦可卿,她的人缘极好,就连身为荣国府总管的王熙凤,对她也是礼遇有加。这就让人感到非常奇怪:一个出身寒微,平时对下人宽厚;一个出身名门,大权独揽,为所欲为,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并且成为密友,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呢? 秦可卿如果是养生堂抱来的野婴,如果她的养父真的是一个宦囊羞涩的小官僚,她就必然会有自卑心理,经常会很难为情。起码她表面上可以强撑着,但是一到夜深人静,清夜扪心,她就会感到她处在一种凶险的环境当中,人家这么富贵,自己的背景如此不堪,她会自卑痛苦的。可是,书里面一笔这样的描写也没有,从她第五回出场到第十三回死去,完全没有这样的内容。
①签画的是芙蓉,诗句“莫怨东风当自嗟”。 ②签画的是并蒂花,诗句“连理枝头花正开”
③签画的是牡丹,诗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④签画的是一支老梅,诗句“竹篱茅舍自甘心”
又见妙玉另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𤫫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䀉”。妙玉斟了一䀉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
宝玉笑道:“常言'世法平等’,他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宝玉笑道:“俗说'随乡入乡’ 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欢喜,遂又寻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盒出来,笑道:“就剩了这一个,你可吃的了这一海?”宝玉喜的忙道:“吃的了。”妙玉笑道:“你虽吃的了,也没这些茶糟蹋。岂不闻‘ ’”。你吃这一海便成什么?”说的宝钗、黛玉、宝玉都笑了。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宝玉笑道:“我深知道的,我也不领你的情,只谢他二人便是了。”妙玉听了,方说:“这话明白。”
材料一
《红楼梦》对小说传统的写法有了全面的突破与创新,它彻底地摆脱了说书体通俗小说的模式,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叙事艺术,对中国小说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曹雪芹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去感觉和把握现实人生,又以独特的方式把自己的感知艺术地表达出来,形成了独特的叙事风格,这就是写实与诗化的完美融合,既显示了生活的原生态又充满诗意朦胧的甜美感,既是高度的写实又充满了理想的光彩,既是悲凉慷慨的挽歌又充满青春的激情。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中开宗明义地宣布了他所遵循的创作原则。他首先批评了那些公式化、概念化、违反现实的创作倾向,认为这种创作远不如“按自己的事体情理”创作的作品“新鲜别致”,那些“大不近情,自相矛盾”之作,“竞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他既不借助于任何历史故事,也不以任何民间创作为基础,而是直接取材于现实社会生活,是“字字看来皆是血”,渗透着作者个人的血泪感情。作品“如实描写,并无讳饰”,保持了现实生活的多样性、现象的丰富性,从形形色色的人物关系中,显示出那种富贵之家的荒谬、虚弱及其离析、败落的趋势。他所写的人物打破了过去“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写法,“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使古代小说人物塑造完成了从类型化到个性化的转变,塑造出典型化的人物形象。《红楼梦》又不同于严格的写实主义小说,作者以诗人的敏感去感知生活,着重表现自己的人生体验,自觉地创造一种诗的意境,使作品婉约含蓄,是那样的历历在目,又是那样的难以企及。它不像过去的小说居高临下地载决生活,开设道德法庭,对人事进行义正词严的判决,而是极写人物心灵的颤动、令人参悟不透的心理、人生无可回避的苦涩和炎凉冷暖,让读者品尝人生的况味。整部小说雄丽深邃又婉约缠绵,把中国古代小说从俗文学提升到雅文学的品位,成为中国小说史乃至整个中国文学史上的奇葩。
曹雪芹比较彻底地突破了中国古代小说单线结构的方式,采取了多条线索齐头并进、交相联结又互相制约的网状结构。青埂峰下的顽石由一僧一道携入红尘,经历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又由一僧一道携归青埂峰下,这在全书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契合天地循环的圆形的结构。在这个神话世界的统摄之下,以大观园这个理想世界为舞台,小说着重叙述了宝黛爱情的产生、发展及其悲剧结局,同时,体现了贾府及整个社会由盛而衰的没落过程。从爱情悲剧来看,贾府的盛衰是这个悲剧产生的典型环境;从贾府的盛衰方面看,贾府的衰败趋势促进了叛逆者爱情的滋生,叛逆者的爱情又给贾府以巨大的冲击,加速了它的败落。这样全书三个世界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交叉重叠的宏大结构。
(摘编自齐裕焜《〈红楼梦〉的叙事艺术》)
材料二
一百二十回本的《红楼梦》共塑造了六大高潮事件,即元妃省亲、宝玉挨打、祭宗祠开夜宴、抄检大观园、黛死钗嫁、贾府抄家。这六大高潮事件,相互衬托,互相辉映,共同成为《红楼梦》的有机组成部分,演绎着家族兴亡与宝黛情缘两条交叉主线上的故事。
《红楼梦》是一部描写贵族生活的巨制,兼及君王权贵和市井细民,所涉范围极广,共塑造出四五百个人物形象,像贾宝玉、林黛玉、王熙凤、薛宝钗和史湘云等人物,已经深入人心,成为文学史中的经典形象。
塑造人物形象有多种方法,但通过高湖事件凸显人物性格乃至定型人物性格,是一条重要的途径。为何这么说呢?因为高湖事件本身就是各种矛盾的集结点,而处在矛盾斗争中的人,情绪波动最大,言行最激烈,因此最容易凸显人物的主要性格。人物在小事件中的表现一般都差不多,但处在矛盾斗争的时候,则会尽显自己的本性。例如,宝玉挨打后,宝玉宁死也要坚持自己的本心,以此定型宝玉的“犟”;黛玉对宝玉毫不掩饰真情,以此定型黛玉的“真”;宝钗对宝玉有情却又刻意隐藏起来,以此定型宝钗的“稳”。再如在祭宗祠开夜宴中,小说刻意写了贾珍对皇家恩赏及乌进孝进租的态度,以此定型贾珍的“伪”;贾母对安享天伦的重视,以此定型贾母的“逸”。
质言之,《红楼梦》的高潮事件应具备人物形象的定型性这一特点,且应服务于小说主旨。这既是载夺诸多事件是否为高湖事件的必要条件,也是判断《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在处理高潮事件时,技法高低的又一标准。
(摘编自张明明《〈红楼梦>高潮艺术的叙事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