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一:
烛之武退秦师(节选)
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 , 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选文二:
东周列国志(节选)
佚之狐曰:“主公若加其官爵使之往说,不患秦公不听矣。”郑伯遂召烛武入朝,见其须眉尽白,伛偻其身,蹒跚其步,左右无不含笑。烛武拜,奏曰:“主公召老臣何事?”郑伯曰:“佚之狐言子舌辩过人,欲烦子说退秦师,寡人将与子共国。”烛武再拜辞曰:“臣学疏才拙,当少年时,尚不能建立尺寸之功,况今老耄,筋力既竭,语言发喘,安能犯颜进说 , 动千乘之听乎?”郑伯曰:“子事郑三世,老不见用,孤之过也 , 今封子为亚卿,强为寡人一行。”佚之狐在旁赞言曰:“大丈夫老不遇时,委之于命。今君知先生而用之,先生不可再辞。”烛武乃受爵而出。
例:夫晋,何厌之有?
①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
②子事郑三世,老不见用,孤之过也。
纪瞻,字思远,丹杨秣陵人也。祖亮,吴尚书令。父陟,光禄大夫。瞻少以方直知名。吴平,徙家历阳郡。察孝廉,不行。后举秀才。永康初,州又举寒素,大司马辟东阁祭酒。其年,除鄢陵公国相,不之官。召拜尚书郎,与顾荣同赴洛,至徐州,闻乱日甚,将不行。会刺史裴盾得东海王司马越书,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乃与荣及陆玩等各解船弃车牛,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得还扬州。元帝为安东将军,引为军谘祭酒,转镇东长史。帝亲幸瞻宅,与之同乘而归。以讨周馥、华轶功,封都乡侯。石勒入寇,加扬威将军、都督京口以南至芜湖诸军事,以距勒。勒退,除会稽内史。时有诈作大将军府符收诸暨令,令已受拘,瞻觉其诈,便破槛出之,讯问使者,果伏诈妄。寻迁丞相军谘祭酒。及长安不守,与王导俱入劝进。及帝践位 , 拜侍中,转尚书,上疏谏诤,多所匡益,帝甚嘉其忠烈。明帝尝独引瞻于广室,慨然忧天下,曰:“社稷之臣,欲无复十人,如何?”因屈指曰:“君便其一。”瞻辞让。瞻才兼文武,朝廷称其忠亮雅正。俄转领军将军,当时服其严毅。虽恒疾病,六军敬惮之。瞻以久病,请去官,不听,复加散骑常侍。及王敦之逆,帝使谓瞻曰:“卿虽病,但为朕卧护六军,所益多矣。”乃赐布千匹。瞻不以归家,分赏将士。贼平,复自表还家,帝不许,固辞不起。诏曰:“瞻忠亮雅正识局经济屡以年耆病久逡巡告诚朕深明此操重违高志今听所执其以为骠骑将军常侍如故服物制度,一按旧典。”遣使就拜,止家为府。寻卒,时年七十二。册赠本官、开府仪同三司,谥曰穆,遣御史持节监护丧事。
(节选自《晋书·纪瞻传》)
①会刺史裴盾得东海王司马越书,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
②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陈情表》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譬之如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则弗能攻。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也。虽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也,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兄自爱也,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也,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天下之为盗贼者,亦然。盗爱其室,不爱异室,故窃异室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
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爱。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不孝?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犹有盗贼乎?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有亡。
①当察乱何自起 同 ,解释为:
②故不孝不慈亡 同 ,解释为:
③故盗贼有亡 同 ,解释为:
①故亏父而自利
亏: 作 ,解释:
②故贼,人以利其身
利: 作 ,解释:
攻:治疗
B . 虽父之不慈子慈:慈爱
C . 虽至大夫之相乱家家:家庭
D . 具此而已矣具:完备、齐全
天下归仁焉
B . 虽父之不慈子虽覆一篑
C . 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非恶其声而然也
D .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故窃异室以利其室
子墨子见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为有窃疾矣。”子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敞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鼉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兔鳆鱼者也,此犹梁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梗、棚、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 。”王曰:“善哉!虽然,公输盘为我为云梯,必取宋。”
于是见公输盘,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 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圍有余。公输盘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子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节选自《墨子•公输》)
文:文采
B . 公输盘为我为云梯为:制造
C . 子墨子九距之距:同“拒”,抵御
D . 公输盘诎诎:同“屈”,折服
例句: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
①臣以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
②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
①与鲁班有关的成语:
②与墨子有关的成语:
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
子贡出,颜回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
(选自《史记·孔子世家第十七》)
①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
②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
甫字子美,少贫不自振,客吴越、齐赵间。李邕奇其材,先往见之。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
天宝十三载,玄宗朝献太清宫,飨庙及郊,甫奏赋三篇。帝奇之,使待制集贤院 , 命宰相试文章,擢河西尉,不拜,改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数上赋颂,因高自称道,且言:“先臣恕、预以来,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审言,以文章显中宗时。臣赖绪业,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伏惟天子哀怜之。若令执先臣故事,拔泥涂之久辱,则臣之述作虽不足鼓吹六经,至沉郁顿挫,随时敏给,扬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弃之?”
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肃宗立,自鄜州羸服欲奔行在,为贼所得。至德二年,亡走凤翔上谒,拜右拾遗。与房琯为布衣交,以客董廷兰,罢宰相。甫上疏言:“罪细,不宜免大臣。”帝怒,诏三司亲问。宰相张镐曰:“甫若抵罪,绝言者路。”帝乃解。甫谢,且称:“琯宰相子,少自树立为醇儒,有大臣体,时论许琯才堪公辅,陛下果委而相之。观其深念主忧,义形于色,然性失于简。臣叹其功名未就,志气挫衄,觊陛下弃细录大,所以冒死称述,涉近讦激,违忤圣心。陛下赦臣百死,再赐骸骨,天下之幸,非臣独蒙。”然帝自是不甚省录。
时所在寇夺,甫家寓鄜,弥年艰窭,孺弱至饿死,因许甫自往省视。从还京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会严武节度剑南东、西川,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入其家。甫见之,或时不巾,而性褊躁傲诞,尝醉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亦暴猛,外若不为忤,中衔之。一日欲杀甫及梓州刺史章彝,集吏于门。武将出,冠钩于帘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独杀彝。武卒,崔旰等乱,甫往来梓、夔间。因客耒阳。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
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数尝寇乱挺节无所污为歌诗伤时桡弱情不忘君人怜其忠云。
(《新唐书·杜甫传》)
①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伏惟天子哀怜之。
②时所在寇夺,甫家寓鄜,弥年艰窭,孺弱至饿死,因许甫自往省视。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也。幼而随从高祖。高祖性好棋,每从夜达旦不辍,等辈皆倦寐,惟庆之不寝,闻呼即至,甚见亲赏。从高祖东下平建邺,稍为主书,散财聚士,常思效用。大通初,魏北海王元颢以本朝大乱,自拔来降,求立为魏主。高祖纳之,以庆之为假节、飙勇将军,送元颢还北。颢于涣水即魏帝号,授庆之前军大都督,发自铚县,进拔荥城,遂至睢阳。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相拒。庆之攻之,自旦至申 , 陷其三垒,大千乃降。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以四面萦水,守备严固。庆之命浮水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仍趋大梁,望旗归款。魏左仆射杨昱率众,据荥阳拒颢。兵既精强,城又险固,庆之攻未能拔。魏将元天穆大军复将至,先遣其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领胡骑五千,援杨昱;又遣右仆射尔朱世隆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时荥阳未拔,士众皆恐,庆之乃解鞍秣马,宣喻众曰:“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及未尽至前,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一鼓悉使登城,遂克之。俄而魏阵外合,庆之率骑三千背城逆战,大破之。自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大同二年,魏遣将侯景率众七万寇楚州,刺史桓和陷没,景仍进军淮上贻庆之书使降敕遣湘潭侯退右卫夏侯夔等赴援军至黎浆庆之已击破景时大寒雪景弃辎重走庆之收之以归五年十月,卒,时年五十六。赠散骑常侍、左卫将军,鼓吹一部。谥曰武。庆之性祗慎,衣不纨绮,不好丝竹,射不穿札,马非所便,而善抚军士,能得其死力。
(选自《梁书·陈庆之传》)
①从高祖东下平建邺,稍为主书,散财聚士,常思效用。
②及未尽至前,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譬之如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则弗攻。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也。虽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也,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兄自爱也,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也,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天下之为盗贼者,亦然。盗爱其室,不爱异室,故窃异室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
①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
②当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
③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
诸葛亮论
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汉也。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者,此孔明之所以失也。
曹操因衰乘危,得逞其奸,孔明耻之,欲信大义于天下。刘表之丧,先主在荆州,孔明欲袭杀其孤,先主不忍也。其后刘璋以好逆之至蜀,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之国。此其与曹操异者几希矣。曹、刘之不敌 , 天下之所知也。言兵不若曹操之多,言地不若曹操之广,言战不若曹操之能,而有以一胜之者,区区之忠信也。孔明迁刘璋,既已失天下义士之望,乃始治兵振旅,为仁义之师,东向长驱,而欲天下响应,盖亦难矣。
曹操既死子丕代立当此之时可以计破也何者操之临终召丕而属之植未尝不以谭尚为戒也。而丕与植,终于相残如此。此有可间之势,不过捐数十万金,使其大臣骨肉内自相残,然后举兵而伐之,此高祖所以灭项籍也。孔明既不能全其信义以服天下之心,又不能奋其智谋,以绝曹氏之手足,宜其屡战而屡却哉!故夫敌有可间之势而不间者,汤、武行之为大义,非汤、武而行之为失机。此仁人君子大患也。
吕温以为孔明承桓、灵之后,不可强民以思汉,欲其播告天下之民,且曰:“曹氏利汝吾事之,害汝吾诛之。”不知蜀之与魏,果有以大过之乎!苟无以大过之,而又决不能事魏,则天下安肯以空言竦动哉?呜呼!此书生之论,可言而不可用也。
(选自《苏轼集》,有删改)
诸葛孔明千载人,其用兵行师,皆本于仁义节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二十余年之间,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敌人畏之。上有以取信于主,后主虽庸懦无立,亦举国听之而不疑。下有以见信于人,故废廖立而立垂泣,废李严而严致死。魏尽据中州,乘操、丕积威之后,猛士如林,不敢西向发一矢以临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马懿案行其营垒处所,叹为天下奇才。钟会伐蜀,使人至汉川祭其庙,禁军士不得近墓樵采,是岂智力策虑所能致哉?魏延每随公出,辄欲请兵万人,与公异道会于潼关,公制而不许,又欲请兵五千,循秦岭而东,直取长安,以为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史臣谓公以为危计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谓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方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固将飞书告之,择日合战,岂复翳行窃步,事一旦之谲以规咸阳哉!
(选自洪迈《容斋随笔》,有删改)
①曹氏利汝吾事之,害汝吾诛之。
②钟会伐蜀,使人至汉川祭其庙,禁军士不得近墓樵采,是岂智力策虑所能致哉?
葛洪字稚川,丹杨句容人也。祖系,吴大鸿胪。父悌,吴平后入晋,为邵陵太守。洪少好学,家贫,躬自伐薪以贸纸笔,夜辄写书诵习,遂以儒学知名。性寡欲,无所爱玩,不知棋局几道,摴蒲齿名。为人木讷,不好荣利,闭门却扫,未尝交游。于余杭山见何幼道、郭文举,目击而已,各无所言。时或寻书问义,不远数千里崎岖冒涉,期于必得,遂究览典籍。后师事南海太守上党鲍玄。玄见洪深重之,以女妻洪。洪传玄业,兼综练医术,凡所著撰,皆精核是非,而才章富赡。太安中,石冰作乱,吴兴太守顾秘为义军都督,与周玘等起兵讨之,秘檄洪为将兵都尉,攻冰别率,破之,迁伏波将军。冰平,洪不论功赏,径至洛阳,欲搜求奇异书以广其学。洪见天下已乱,欲避地南土,征镇檄命一无所就。后还乡里,礼辟皆不赴。元帝为丞相,辟为掾。咸和初,司徒导召补州主簿,转司徒掾,迁谘议参军。干宝深相亲友,荐洪才堪国史 , 选为散骑常侍,领大著作,洪固辞不就。以年老欲炼丹以祈遐寿闻交阯出丹求为句漏令帝以洪资高不许洪曰非欲为荣以有丹耳帝从之洪遂将子侄俱行至广州,刺史邓岳留不听去,洪乃止罗浮山炼丹。岳表补东官太守,又辞不就。在山积年,优游闲养,著述不辍。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其余所著碑诔诗赋百卷,移檄章表三十卷,神仙、良吏、隐逸、集异等传各十卷,又抄《五经》《史》《汉》、百家之言、方技杂事三百一十卷,《金匮药方》一百卷,《肘后要急方》四卷。洪博闻深洽,江左绝伦。著述篇章富于班马 , 又精辩玄赜,析理入微。后忽与岳疏云:“当远行寻师,克期便发。”岳得疏,狼狈往别。而洪坐至日中,兀然若睡而卒,岳至,遂不及见。时年八十一。
(节选自《晋书·列传第四十二》)
①冰平,洪不论功赏,径至洛阳,欲搜求奇异书以广其学。
②在山积年,优游闲养,著述不辍。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
王彬字世儒。少称雅正,弱冠 , 不就州郡之命。后与兄廙俱渡江,为扬州刺史刘机建武长史。元帝引为镇东贼曹参军,转典兵参军。豫讨华轶功,封都亭侯。愍帝召为尚书郎 , 以道险不就。迁建安太守,徙义兴内史,未之职,转军谘祭酒。中兴建,稍迁侍中。从兄敦举兵入石头,帝使彬劳之。会周遇害,彬素与善,先往哭 , 甚恸。既而见敦,敦怪其有惨容,而问其所以。彬曰:“向哭伯仁,情未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复何为者哉!”彬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谋图不轨,祸及门户。”音辞慷慨,声泪俱下。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可至此,为吾不能杀汝邪!”时王导在坐,为之惧,劝彬起谢。彬曰有脚疾已来见天子尚欲不拜何跪之有此复何所谢敦曰脚痛孰若颈痛彬意气自若殊无惧容。后敦议举兵向京师,彬谏甚苦。敦变色目左右 , 将收彬,彬正色曰:“君昔岁害兄,今又杀弟邪?”先是,彬从兄豫章太守棱为敦所害,敦以彬亲故容忍之。及敦死,王含欲投王舒,王应劝含投彬。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汝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往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睹衰厄,必兴愍恻。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含不从,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子于江。彬闻应来,密具船以待之。既不至,深以为恨。敦平,有司奏彬及兄子安成太守籍之,并是敦亲,皆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其后虽或有违,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公之近亲。”乃原之。卒官,年五十九。
(节选自《晋书·王彬传》)
①此乃所以宜往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
②司徒导以大义灭亲,其后虽或有违,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公之近亲。
刘安世,字器之,魏人。父航。安世少时持论已有识。航使监牧时,文彦博在枢府,有所闻,每呼安世告之。安世从容言:“王介甫求去,外议谓公且代其任。”彦博曰:“安石坏天下至此,后之人何可为?”安世拱手曰:“安世虽晚进,窃以为未然。今日新政,果顺人所欲而为人利乎?若不然,公当去所害,兴所利,反掌间耳。”彦博默不应,他日见航,叹奖其坚正。登进士第,不就选。从学于司马光,咨尽心行己之要,光教之以诚,且令自不妄语始。光入相,荐为秘书省正字。章惇以强市昆山民田罚金,安世言:“惇与蔡确、黄履、邢恕素相交结,自谓社稷之臣,贪天之功,侥幸异日,天下之人指为‘四凶’。今惇父尚在,而别籍异财,绝灭义理,止从薄罚,何以示惩?”会吴处厚解释确《安州诗》以进,安世谓其指斥乘舆,犯大不敬,与梁焘等极论之,窜之新州。进左谏议大夫,有旨暂罢讲筵。民间欢传宫中求乳婢,安世上疏谏曰:“陛下富于春秋,未纳后而亲女色。愿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为宗庙社稷大计,清闲之燕,频御经帷,仍引近臣与论前古治乱之要,以益圣学,无溺于所爱而忘其可戒。”哲宗俯首不语。章惇用事,尤忌恶之。初黜知南安军,再贬少府少监,三贬新州别驾,安置英州。宣和六年,复待制,中书舍人沈思封还之。明年卒,年七十八。安世初除谏官,未拜命,入白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倘居其官,须明目张胆,以身任责,脱有触忤,祸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若以老母辞,当可免。”母曰:“不然,吾闻谏官为天子诤臣,当捐身以报国恩。正得罪流放,无问远近,吾当从汝所之。”于是受命。家居未尝有惰容,久坐身不倾倚,作字不草书,不好声色货利。其忠孝正直,皆则象司马光。梁师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吴默尝趋走前后者使持书来啖以即大用默因劝为子孙计 安世笑谢曰:“吾若为子孙计,不至是矣。吾欲为元祐全人,见司马光于地下。”还其书不答。
(节选自《宋史·刘安世传》,有改动)
①从学于马光,咨尽心行己之要,光教之以诚,且令自不妄语始。
②倘居其官,须明目张胆,以身任责,脱有触忤,祸谴立至。
文本一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又求地于魏桓子,复与之万家之邑一;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 , 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①也。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以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潜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
(节选自《资治通鉴·周纪一》)
文本二
悼公四年晋荀瑶②帅师围郑未至郑驷弘曰知伯愎而好胜早下之则可行也乃先保南里以待之。知伯入南里,门于桔帙之门。将门,知伯谓赵孟③:“入之。”对曰:“主在此。”知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太子)?”对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知伯不悛,赵襄子由是惎知伯,遂丧之。知伯贪而愎,故韩、魏反而丧之。
(节选自《左传》)
【注释】①安、平阳:分别为魏国、韩国都城。②荀瑶:即智伯。③赵孟:即赵襄子。
①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
②知伯不悛,赵襄子由是惎知伯,遂丧之。
文本一:
文王观于臧,见一丈人钓,而其钓莫钓;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常钓也。文王欲举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终而释之,而不忍百姓之无天也。于是旦而属之大夫曰:“昔者寡人梦见良人,黑色而髯,乘驳马而偏朱蹄,号曰:‘寓而政于臧丈人,庶几乎民有廖乎!’”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然则卜之。”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无它,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无更,偏令无出。三年,文王观于国,则列士坏植散群,长官者不成德。列士坏植散群,则尚同也;长官者不成德,则同务也。文王于是焉以为大师,北面而问曰:“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应,泛然而辞,朝令而夜遁,终身无闻。
(节选自《庄子·田子方》)
文本二: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①之大,两涘②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③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④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⑤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⑥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节选自《庄子·秋水》)
【注释】①泾流:无阻的水流。②涘:河岸。③河伯:河神。④若:海神的名字。⑤虚:同“墟”,指所居之处。⑥尾闾:泄海水之所。
①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
②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显德①六年二月丁亥,开封府奏田税旧一十方二干余顷,今按行得羡田四万二千余顷,敕减三万八千顷。诸州行田使还,所奏羡田,减之仿此。淮南饥上命以米货之或曰民贫恐不能偿上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悬而父不为之解哉安在责其必偿也四月乙未,大治水军,分命诸将水陆俱下,以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太祖皇帝②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上御龙舟沿流而北,舳舻相连数十里。己亥,至独流口,溯流而西。辛丑,至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以城降。五月丙午,宴诸将于行宫 , 议取幽州,诸将以为:“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虏骑皆聚幽州之北,未宜深入。”上不悦。是日,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先发,据固安;上自至安阳水,命作桥,会日暮,还宿瓦桥,是日,上不豫而止。契丹主遣使者日驰七百里诣晋阳,命北汉主发兵挠周边。闻上南归,乃罢兵。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入贡,请置进奏院于京师,直隶中朝,诏报曰:“江南近服,方务绥怀,卿久奉金陵 , 未可改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有之,罪在于朕。卿远修职贡,足表忠勤,勉事旧君,且宜如故。如此,则于卿笃始终之义,于朕尽柔远之宜,惟乃通方,谅达予意。”南唐主遣其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俱入贡,上问谟曰:“江南亦治兵,修守备乎?”对曰:“既臣事大国,不敢复尔。”上曰:“不然。向时则为仇敌,今日则为一家,吾与汝国大义已定,保无他虞;然人生难期,至于后世,则事不可知。归语汝主:可及吾时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谟归,以告南唐主。南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
(选自《资治通鉴·后周纪五》,有删改)
【注释】①显德,后周世宗承袭太祖年号。②太祖皇帝,指宋太祖赵匡胤,时任后周军队将领。
①契丹主遣使者日驰七百里诣晋阳,命北汉主发兵挠周边。
②南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
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 , 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叁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 , 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
(节选自《资治通鉴》,有删改)
①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
②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
王恭,字孝伯。少有美誉,清操过人,自负才地高华,恒有宰辅之望。与王忱齐名友善。尝从其父自会稽至都,忱访之,见恭所坐六尺簟,忱谓其有余,因求之。恭辄以送焉,遂坐荐上。忱闻而大惊,恭曰:“吾平生无长物。”其简率如此。
起家为佐著作郎,叹曰:“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因以疾辞。俄为秘书丞,转中书郎,未拜,遭父忧。服阕 , 除吏部郎。时陈郡袁悦之以倾巧事会稽王道子,恭言之于帝,遂诛之。道子尝集朝士,置酒于东府,尚书令谢石因醉为委巷之歌,恭正色曰:“居端右之重,集藩王之第,而肆淫声,欲令群下何所取则!”石深衔之。
及帝崩,会稽王道子执政,宠昵王国宝,委以机权。恭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惮而忿之。及赴山陵 , 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矣。”时国宝从弟绪说国宝,因恭入觐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协,王绪之说遂行,于是国难始结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而庾楷党于国宝士马甚盛恭惮之不敢发遂还镇。临别,谓道子曰:“愿大王亲万机,纳直言,远郑声,放佞人。”辞色甚厉,故国宝等愈惧。以恭为安北将军,不拜。乃谋诛国宝,抗表京师曰:“后将军国宝得以姻戚频登显列,不能感恩效力,以报时施,而专宠肆威,将危社稷。先帝登遐 , 夜乃犯合叩扉,欲矫遗诏。赖皇太后聪明,相王神武,故逆谋不果。与其从弟王绪同党凶狡,共相扇动。此不忠不义之明白也。以臣忠诚,必亡身殉国,是以谮臣非一。赖先帝明鉴,浸润不行。昔赵鞅兴甲,诛君侧之恶,臣虽驽劣,敢忘斯义!”表至,内外戒严。国宝及绪惶惧不知所为,用王珣计,请解职。道子收国宝,赐死,斩绪于市,深谢愆失,恭乃还京口。
恭性抗直,深存节义,读《左传》至“奉王命讨不庭”,每辍卷而叹。
(节选自《晋书·王恭传》)
①时国宝从弟绪说国宝,因恭入觐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
②以臣忠诚,必亡身殉国,是以谮臣非一。
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甘茂至魏,谓向寿曰:“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而攻之,难矣。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
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宜阳未得,秦死伤者众,甘茂欲息兵。左成谓甘茂曰:“公内攻于樗里疾、公孙衍,而外与韩倗为怨,今公用兵无功,公必穷矣。”攻宜阳,三鼓之而卒不上。向寿对曰:“公不论兵,必大困。”甘茂曰:“我羁旅而得相秦者,今攻宜阳而不拔,公孙衍、樗里疾挫我于内,而公中【注】以韩穷我于外,是无茂之日已!请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墓。”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赏。明日鼓之,宜阳拔。
(节选自《战国策·秦策二》)
【注释】公中:即韩相公仲倗,“中”通“仲”。
①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
②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
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夫施德者贵不德,受恩者尚必报。是故臣劳勤以为君而不求其赏,君持施以牧下而无所德,故易曰:“劳而不怨,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
赵襄子见围于晋阳,罢围,赏有功之臣五人,高赫无功而受上赏,五人皆怒,张孟谈谓襄子曰:“晋阳之中,赫无大功,今与之上赏,何也?”襄子曰:“吾在拘厄之中,不失臣主之礼唯赫也。子虽有功皆骄,寡人与赫上赏,不亦可乎?”仲尼闻之曰:“赵襄子可谓善赏士乎!赏一人而天下之人臣,莫敢失君臣之礼矣。”
楚魏会于晋阳,将以伐齐,齐王患之,使人召淳于髡曰:“楚魏谋欲伐齐。愿先生与寡人共忧之。”淳于髡大笑而不应,王后问之,又复大笑而不应,三问而不应,王佛然作色曰:“先生以寡人国为戏乎?”淳于髡对曰:“臣不敢以王国为戏也,臣笑臣邻之祠田也,以奁饭与一鲋鱼。其祝曰:‘下田洿邪,得谷百车,蟹堁者宜禾。’臣笑其所以祠者少而所求者多。”王曰:“善。”赐之千金,革车百乘,立为上卿。
阳虎得罪于卫,北见简子曰:“自今以来,不复树人矣。”简子曰:“何哉?”阳虎对曰:“夫堂上之人,臣所树者过半矣。今夫堂上之人,亲郄臣于君。”简子曰:“唯贤者为能报恩,不肖者不能。夫树桃李者,夏得休息,秋得食焉。树蒺藜者,夏不得休息,秋得其刺焉。今子之所树者,蒺藜也,自今以来,择人而树,毋已树而择之。”
东闾子尝富贵而后乞,人问之,曰:“公何为如是?”曰:“吾自知吾尝相六七年未尝荐一人也,吾尝富三千万者再 , 未尝富一人,不知士出身之咎然也孔子曰物之难矣小大多少各有怨恶数之理也人而得之在于外假之也
(节选自《说苑·复恩》)
①臣笑其所以祠者少而所求者多。王曰:“善。”
②人问之,曰:“公何为如是?”曰:“吾自知吾尝相六七年未尝荐一人也。”
(晋武帝泰始)五年春二月,帝有灭吴之志,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 , 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注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初,广汉太守弘农王濬为羊祜参军,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濬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祜以为伐吴宜藉上流之势,密表留濬,复为益州刺史,使治水军。咸宁二年冬十月,以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祜上疏请伐吴,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三年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孙慎入江夏、汝南,略千余家而去。诏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荆州。四年夏六月,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十一月,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祜卒,帝哭之甚哀。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晋灭吴》)
【注释】铃阁,将帅居住办事的地方。
①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
②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
魏胜,字彦威。权知海州。金人以兵万余欲取海州,胜帅兵出迎之,设伏于隘。伏发,贼大败,献馘千,降三百人,军声益振。沂民壁苍山者数十万,金人围之,朝救不至。寨首滕荻告急于胜,胜提兵往救之。金人多伏兵,胜兵遇伏,胜单骑而殿,以大刀奋击,驰突四击,金阵开复阖。 金兵追之,马中矢踣,步而入寨,金人绝其水,寨中食干粮,胜默祷而雨骤作。胜起义久,朝廷尚未知。沿海制置使李宝遣其子公佐由海道觇敌,至州,始遣忠义将朱震、褚道诣行在 , 白胜姓名 于执政,始知胜之功焉。宝既捷,胜亦还州为捍御计。时金兵已逼关,胜登关门张乐饮酒,犒军士,令固守勿出战。金兵攻之逾时,乃少遣士出袭其后。胜敛兵入城,金兵追将及,胜独乘马反 逐之,叱曰:“魏胜在此!”金兵闻之皆辟易。胜自治军旅,人皆精锐。获金谍者,犒以酒食,厚赂 遣还。有自北方来归者,与之同卧起,共饮食,示以不疑;周其霎贫,使之感激。自是山东、河北 归附者众。得金人虚实,悉以上闻。又第其忠义士功能,假授官资,因李宝转达于朝,悉如所请。 后金人复遣五斤太师发诸路兵二十余万来攻海州。时百姓惧金兵皆欲入城统制郭蔚闭城门丕纳人民牛马蔽野呼号动地胜入城谕以贼势退怯之状固守可保无虞乃开门尽纳之居无何,金兵环城围数重,胜与郭蔚分兵备御,偃旗仆鼓,寂若无人。金军惊疑,数日不敢攻。置炮石,四面合围,负土填壕。胜俟其近城,鸣鼓张旗,矢石俱发,金兵竟不能近。于是罢攻。时都督张浚在建康招胜,询以军务。转阁门宣赞舍人,仍知海州。胜既还海州,镇抚一方,民安其政。
(选自《宋史•魏胜传》,有删改)
①金兵追之,马中矢踣,步而入寨,金人绝其水,寨中食干”,胜默祷而雨骤作。
②又第其忠义士功能,假授官资,因李宝转达于朝,悉如所请。
孟子将朝王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
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王使人问疾,医来。
孟仲子①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
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
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嫌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②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节选自《孟子·公孙丑下》)
[注] ①孟仲子:孟子的堂兄弟,跟随孟子学习。②地丑德齐:地相等,德相齐。
①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
②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
有若对曰:“盍彻①乎?”
曰:“二② , 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论语·颜渊》)
[注] ①彻:周代的田税制度,十分抽一。②二:十分抽二的税。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字仲尼,姓孔氏。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 , 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车免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鲁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说。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乾侯。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 , 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
(摘编自《史记·孔子世家》)
①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
②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
萧嵩,貌伟秀,美须髯。始,娶会稽贺晦女,僚婿①陆象先,宰相子,时为洛阳尉,士争往交;而嵩汩汩未仕,人不之异。夏荣者善相,谓象先曰:“君后十年,贵冠人臣,然不若萧郎位高年艾② , 举门蕃炽。”时人不许。开元初,擢中书舍人。时崔琳、正丘、齐澣皆有名,以嵩少术学,不以辈行许也,独姚崇称其远到。十四年,以兵部尚书领朔方节度使。既赴军,有诏供帐饯定鼎门外,玄宗赋诗劳行。会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及烛龙莽布支陷瓜州,帝择堪任边者,徙嵩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嵩表裴宽、郭虚己、牛仙客置幕府 , 以建康军使张守珪为瓜州刺史,怀保边人。于时悉诺逻恭禄威憺诸部,吐蕃倚其健噬边。嵩乃纵反间,示疑端,赞普果诛之。使悉末明攻瓜州,守珪拒甚力,虏引却。嵩又遣副将杜宾客率强弩四千,与吐蕃战祁连城下,自晨斗迄晡 , 乃大溃,斩一将,虏哭震山谷。帝大悦,授嵩同中书门下三品。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妻入谒,帝呼为亲家,仪物贵甚。初,帝委嵩择相,嵩推韩休。及休同位,峭正不相假,至校曲直帝前。嵩惭,乞骸骨。帝慰之曰:“朕未厌卿,何庸去乎?”嵩伏曰:“臣待罪宰相爵位既极幸陛下未厌得以乞身有如厌臣首领且不保又安得自遂?”因流涕。帝为改容曰:“卿言切矣,朕未能决。弟归,夕当有诏。”俄遣高力士诏嵩曰:“朕将尔留,而君臣谊当有始有卒者。”久之,进太子太师。固请老,见许。嵩退,脩莳园区,优游自怡。家饶财,而子华为工部侍郎,子衡以尚主位三品,年逾八十,士艳其荣。天宝八载卒。
(选自《新唐书·萧嵩传》,有删减)
[注] ①僚婿:同门女婿。②艾:对老年人的敬称。
①嵩乃纵反间,示疑端,赞普果诛之。
②卿言切矣,朕未能决。弟归,夕当有诏。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恂初为郡功曹,太守耿况甚重之。王莽败,更始立,使使者徇郡国 , 曰:“先降者复爵位。”恂从耿况迎使者于界上,况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恂勒兵入见使者,就请之。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及王郎起,遣将徇上谷,急发况兵。恂与门下掾闵业共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恂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举大郡之资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乃遣恂到渔阳,结谋彭宠。恂还,至昌平,袭击邯郸使者,杀之,夺其军,遂与况子弇等俱南及光武于广阿。光武南定河内,而更始大司马朱鲔等盛兵据洛阳,又并州未定,光武难其守,问于邓禹曰:“诸将谁可使守河内者?”禹曰:“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朱鲔闻光武北而河内孤,使讨难将军苏茂、副将贾疆将兵三万余人,度巩河攻温。檄书至,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于温下。旦日合战,而偏将军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士马四集,幡旗蔽野。恂乃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阵动,恂因奔击,大破之,追至洛阳,遂斩贾疆。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恂归颍川。建武三年,遣使者即拜为汝南太守,又使骠骑将军杜茂将兵助恂讨盗贼。盗贼清静,郡中无事。恂素好学,乃修乡校,教生徒,聘能为《左氏春秋》者,亲受学焉。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及从吏士。时人归其长者,以为有宰相器。十二年卒,谥曰威侯。
(选自《后汉书·寇恂传》)
①旦日合战,而偏将军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士马四集,幡旗蔽野。
②恂素好学,乃修乡校,教生徒,聘能为《左氏春秋》者,亲受学焉。
杜黄裳,字遵素,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又中宏辞。郭子仪辟佐朔方府,子仪入朝,使主留事。李怀光与监军阴谋矫诏诛大将,以动众心,欲代子仪。黄裳得诏,判其非,以质怀光,怀光流汗服罪。于是诸将狠骄难制者,黄裳皆以子仪令易置,众不敢乱。入为侍御史,为裴延龄所恶,十期不迁。贞元末,拜太子宾客,居韦曲。时中人欲请其地赐公主,德宗曰:“城南杜氏乡里,不可易。”迁太常卿。时王叔文用事,黄裳未尝过其门。婿韦执谊辅政,黄裳劝请太子监国,执谊曰:“公始得一官,遽开口议禁中事!”黄裳怒曰:“吾受恩三朝,岂以一官见卖!”即拂衣出。皇太子总军国事,擢黄裳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于是,节度使韩全义谄佞无功,因其来朝,黄裳白罢之。俄而刘辟叛,议者以辟恃险,讨之或生事,唯黄裳固劝不赦,因奏罢中人监军,而专委高崇文。凡兵进退,黄裳自中指授,无不切于机。崇文素惮刘澭,黄裳使人谓曰:“公不奋命者,当以澭代。”崇文惧,一死力缚贼以献。蜀平,群臣贺,宪宗目黄裳曰:“时卿之功。”始,德宗姑息藩镇 , 每帅臣死,遣中人伺其军,观众所欲立者,故大将私金币结左右,以求节制,晏年尤甚,方镇选不出朝廷。黄裳每从容具言:“陛下鉴贞元之弊,整法度,削损诸侯,则天下治。”元和二年,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河中、晋绛节度使,俄封邠国公。明年卒,年七十,赠司徒,谥曰宣献。黄裳达权变有王佐大略性雅澹未始忤物初不为执谊所礼及败悉力营救既死表还其柩葬焉尝被疾,医者误进药,疾遂甚,终不怒谴。
(节选自《新唐书》,有删改)
①于是,节度使韩全义谄佞无功,因其来朝,黄裳白罢之。
②崇文素惮刘澭,黄裳使人谓曰:“公不奋命者,当以澭代。”
鲁阳文君将攻郑,子墨子闻而止之,谓阳文君曰:“今使鲁四境之内,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杀其人民,取其牛马狗豕布帛米粟货财,则何若?”鲁阳文君曰:“鲁四境之内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夺之货财则寡人必将厚罚之。”子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犹君之有四境之内也。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其不至乎?”
鲁阳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郑也?我攻郑,顺于天之志。郑人三世①杀其父,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子墨子曰:“郑人三世杀其父而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天诛足矣,今又举兵,将以攻郑,曰:‘吾攻郑也,顺于天之志。’譬有人于此,其子强梁②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邻家之父举木而击之,曰:‘吾击之也,顺于其父之志。’则岂不悖哉?”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攻其邻国,杀其民人,取其牛马粟米货财,则书之于竹帛,镂之于金石,以为铭于钟鼎 , 传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今贱人也,亦攻其邻家,杀其人民,取其狗豕食粮衣裘,亦书之竹帛,以为铭于席豆 , 以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其可乎?”鲁阳文君曰:“然。吾以子之言观之,则天下之所谓可者,未必然也。”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世俗之君子,皆知小物而不知大物。今有人于此,窃一犬一彘则谓之不仁,窃一国一都则以为义。譬犹小视白谓之白,大视白则谓之黑。是故世俗之君子知小物而不知大物者,此若言之谓也。”
鲁阳文君语子墨子曰:“楚之南有啖人之国者桥,其国之长子生,则鲜而食之,谓之宜弟。美,则以遗其君,君喜则赏其父。岂不恶俗哉?”子墨子曰:“虽中国之俗,亦犹是也。杀其父而赏其子,何以异食其子而赏其父者哉?苟不用仁义,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
(选自《墨子·鲁问》)
[注] ①三世:数代,言其多。②强梁:凶暴,强横。
①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其不至乎?
②吾以子之言观之,则天下之所谓可者,未必然也。
诸将以刘縯、刘秀兄弟威名益盛,阴劝更始刘玄除之。縯部将刘稷勇冠三军,更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縯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縯,即日杀之。刘玄以族兄光禄勋赐为大司徒。秀闻之,自父城驰诣宛谢。司徒官属迎吊秀,秀不与交私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縯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惭,拜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更始遣王匡攻洛阳,京兆诸县及城中共起兵杀王莽。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
更始北都洛阳,分遣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衔命郡国莫不延颈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复何以号令他郡乎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
更始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度河,镇慰州郡。
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
南阳邓禹杖策追秀,及于邺。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
(节选自《资治通鉴·第三十九卷》)
①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
②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
原 臣
[明]黄宗
有人焉,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以事其君,可谓之臣乎?曰:否。杀其身以事其君,可谓之臣乎?曰:否。夫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资于事父也;杀其身者,无私之极则也,而犹不足以当之,则臣道如何而后可?曰:缘夫天下之大,非一人之所能冶,而分冶之以群工。故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吾以天下万民起见,非其道,即君以形声强我,未之敢从也,况于无形无声乎!非其道,即立身于其朝,未之敢许也,况于杀其身乎!不然,而以君之一身一姓起见,君有无形无声之嗜欲,吾从而视之、听之,此宦官宫妾之心也;君为已死而为己亡,吾从而死之亡之,此其私昵者之事也。是乃臣不臣之辨也。
世之为臣者,昧于此义,以谓臣为君而设者也。君分吾以天下,而后治之;君授吾以人民,而后牧之。视天下人民,为人君橐中之私物。今以四方之劳扰,民生之憔悴,足以危吾君也,不得不讲治之牧之之术。苟无系于社稷之存亡,则四方之劳扰,民生之憔悴,虽有诚臣,亦以为纤芥之疾也。夫古之为臣者,于此乎,于彼乎?
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是故桀、纣之亡,乃所以为治也;秦政、蒙古之兴,乃所以为乱也;晋、宋、齐、梁之兴亡,无与于治乱者也。为臣者,轻视斯民之水火,即能辅君而兴,从君而亡,其于臣道,固未尝不背也。
夫治天下犹曳大木然,前者唱邪,后者唱许,君与臣共曳木之人也若手不执绋足不履地曳木者唯娱笑于曳木者之前从曳本者以为良而曳木之职荒矣。
嗟乎!后世骄君自恣,不以天下万民为事。其所求乎草野者,不过欲得奔走服役之人。乃使草野之应于上者,亦不出夫奔走服役,一时免于寒饿,遂感在上之知遇,不复计其礼之备与不备,跻之仆妾之间,而以为当然。万历初,神宗之待张居正,其礼稍优。此于古之师傅,未能百一,当时论者骇然,居正之受无人臣礼。夫居正之罪, 正坐不能以师傅自待,听指使于仆妾,而责之反是,何也?是则耳目浸淫于流俗之所谓臣者,以为鹄矣,又岂知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耶?
君与臣共曳木之人也若手不执绋足不履地曳木者唯娱笑于曳木者之前从曳木者以为良而曳木之职荒矣。
①非其道,即立身于其朝,未之敢许也,况于杀其身乎!
②世之为臣者,昧于此义,以谓臣为君而设者也。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论语》)
他人之贤者,丘陵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论语》)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史记·孔子世家》)
②第二则材料中最能体现学生对孔子评价的词语是“”。
【甲文】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为人正直,以严见惮,武帝召为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黯学黄老言,治民好清静,责大指而不细苛。黯多病,卧阁内不出。岁余,东海大治。召为主爵都尉,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不拘文法。上曰:“汲黯何如人也?”严助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辅少主,虽自谓贲育① , 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②视之。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张汤以更定律令为廷尉,黯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何空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而公以此无种矣!”黯时与汤论议,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愤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
节选自《群书治要·汉书》
【乙文】归有光:万钧之重不为慑,雷霆之威不为怵。谔谔乎无所隐也,蹇蹇乎无所避也,侃侃乎无所挠也,亹亹乎必致之也。人主为之改容,奸萌为之弭息,四夷闻之而不敢窥伺,此正直之臣也。其在于古,若排闼、折槛、引裾、坏麻之类,皆可以言正直也。其大者,如汲黯、萧望之、李固、宋璟、张九龄、陆贽、李沆、范仲淹、李纲之徒是也。
节选自《震川先生制科文》
【注释】①贲育:指战国人孟贲、夏育,有勇力。②踞厕:靠在床边。
①然至其辅少主,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
②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种树郭橐驼传》
龚氏世耕谷升之里,至春所公,始读书为儒。公名大器,为诸生时,即拓落有大度,人稀见其喜愠之色。家酷贫,舌耕犹不给,环堵萧然。公于于然,略无几微侘傺。性舒缓,善诙谐,虽至绝粮断炊,犹晏然笑语。其发奇中,令人绝倒。或横逆之来,人大不堪者,公受之怡然,旋即忘之,不复省忆也。
为诸生,屡试皆高第,而连踬场屋①。凡应试者,多先榜归。公独徐徐候榜出,阅罢,徐徐看新孝廉赴宴,买贤书数册,然后束装。失意者或藏匿避人,公独与得意人无异。岁以为常。至四十余,始举于乡。赴公车 , 同事者以年老慢易之,曰:“公即当谒《广文选》,迁一老别驾②足矣,何得同我辈上春官③乎!”公笑而谢之。如此者数四,竟笑而谢之,无忤也。然公即以明年成进士,授刑部主事。嗣后佐广西、江西、浙江、南直隶藩臬,为河南布政使。皆平易近民,所之号为“龚佛”。
公不为苛清矫激之行,又素俭,所得禄入,自营产业之外,分给族人。居家时闻政有不便民者,公即入告邑长令,语甚激切。长令素重其人,悉听之。
公以藩长致政归,年七十余矣。每至四节之会,簪袍烂然,人以此荣之。公能诗,与诸子诸孙唱和,推为南平社长。一日,公之子偕予兄及诸甥游石洲,以公老,难于往来,弗约。已至洲方共饮酒拾石子俄见雪浪中有舠迅疾而下中有一老翁踞胡床指麾江山旁若无人互相猜疑逼视之则公也舟已近,公于舟中大呼曰:“何为遂弃老子耶!”登洲,即于洲上舞拳数道,以示勇。诸人皆大笑极欢,至深夜乃归。各分韵记游,公归,诗已成,即于灯下作蝇头细字书之。明日黎明,遣使持诗遍示诸人。俱以游倦晏起,不得一字,皆大笑。
(节选自明代袁中道《龚春所公传》,有删改)
【注释】①连踬场屋:科考接连受挫。②别驾:官职名。③春官:礼部,上春官指上礼部考试。
①如此者数四,竟笑而谢之,无忤也。
②明日黎明,遣使持诗遍示诸人。俱以游倦晏起,不得一字,皆大笑。
贞观元年,太宗谓房玄龄等曰:“致治之本,惟在于审。量才授职,务省官员。若得其善者,虽少亦足矣;其不善者,纵多亦奚为?使官员得各当所任,则无为而治矣。”玄龄等由是置文武总六百四十员。太宗从之,因谓玄龄曰:“自此倘有乐工杂类术逾侪辈者,只可特赐钱帛,必不可超授官爵,与夫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令诸衣冠以为耻。”
贞观二年,太宗谓右仆射封德彝曰致安之本惟在得人比来命卿举贤未尝有所推荐天下事重卿宜分朕忧劳卿既不言朕将安寄对曰:“臣愚,岂敢不尽情,但今未见有奇才异能。”太宗曰:“前代明王使人如器,皆取士于当时,不借才于异代。岂得待梦傅说,逢吕尚,然后为政乎?且何代无贤,但患遗而不知耳!”德彝惭赧而退。
贞观三年,太宗谓吏部尚书杜如晦曰:“比见吏部择人,惟取其言词刀笔,不悉其景行。数年之后,恶迹始彰,虽加刑戮,而百姓已受其弊。如何可获善人?”如晦对曰:“两汉取人,皆行著乡闾,州郡贡之,然后入用,故当时号为多士。今每年选集,向数千人,厚貌饰词,不可知悉,选司但配其阶品而已。铨简之理,实所未精,所以不能得才。”太宗乃将依汉时法令,本州辟召 , 会功臣等将行世封事,遂止。
贞观十一年,著作佐郎邓隆表请编次太宗文章为集。太宗谓曰:“朕若制事出令,有益于人者,史则书之,足为不朽。若事不师古,乱政害物,虽有词藻,终贻后代笑,非所须也。只如梁武帝父子及陈后主、隋炀帝,亦大有文集,而所为多不法,宗社皆须臾倾覆。凡人主惟在德行,何必要事文章耶?”竟不许。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太平后必有大乱,大乱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即是太平之运也。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贤才。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令人自举,于事何如?”魏征对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愚暗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选自《贞观政要》,有改动。)
①致治之本,惟在于审。量才授职,务省官员。
②且愚暗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文信侯欲攻赵以广河间,使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质于秦。文信侯因请张唐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张唐辞曰:“燕者必径于赵,赵人得唐者,受百里之地。”文信侯去而不快。少庶子甘罗曰:“君侯何不快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已入质矣。今吾自请张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罗曰:“臣行之。”文信君叱去曰:“我自行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奚以遽言叱也!”
甘罗见张唐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唐曰:“武安君战胜攻取,不知其数;攻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甘罗曰:“卿明知功之不如武安君欤?”曰:“知之。”“应侯之用秦也,孰与文信侯专?”曰:“应侯不如文信侯专。”曰:“卿明知为不如文信侯专欤?”曰:“知之。”甘罗曰:“应侯欲伐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绞而杀之。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卿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之处矣。”唐曰:“请因孺子而行!”令库具车,厩具马,府具币 , 行有日矣。甘罗谓文信侯曰:“借臣车五乘,请为张唐先报赵。”
见赵王,赵王郊迎。谓赵王曰:“闻燕太子丹之入秦与?”曰:“闻之。”“闻张唐之相燕与?”曰:“闻之。”“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则伐赵,危矣。燕秦所以不相欺者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间也今王赍臣五城以广河间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割五城以广河间,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六县,与秦什一。
(节选自《战国策·秦策五》)
①燕者必径于赵,赵人得唐者,受百里之地。
②应侯之用秦也,孰与文信侯专?
李泌,字长源,魏八柱国弼六世孙,徙居京兆。幼以才敏著闻。玄宗开元十六年,悉召能言佛、道、孔子者,相答难禁中。泌既至,帝方与燕国公张说观弈,因使说试其能。说请赋“方圆动静”,泌逡巡曰:“愿闻其略。”说因曰:“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泌即答曰:“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说因贺帝得奇童。帝大悦曰:“是子精神,要大于身。”使与忠王游忠王为太子泌已长上书言事玄宗欲官之不可使与太子为布衣交太子常谓之先生。尝赋诗讥诮杨国忠、安禄山等,国忠疾之,诏斥置蕲春郡。
肃宗即位灵武,物色求访,会泌亦自至。已谒见,陈天下所以成败事,帝悦,欲授以官,固辞,愿以客从。入议国事,出陪舆辇,众指曰:“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闻之以告泌曰:“艰难之际,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绝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谢,上笑曰:“既服此,岂可无名称。”出怀中敕,以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泌固辞,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济艰难耳,俟贼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
初,帝在东宫 , 李林甫数构谮,势危甚,及即位,怨之,欲掘冢焚骨。泌以天子而念宿嫌,示天下不广。帝曰:“往事卿忘之乎?”对曰:“上皇有天下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南方地恶且春秋高,闻陛下此敕,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也。”帝感悟,抱泌颈以泣曰:“朕不及此。”泌出入中禁,事四君,数为权幸所疾,常以智免,好纵横大言,时时谠说议,能寤移人主。贞元五年卒,年六十八,赠太子太傅。
(选自《新唐书·李泌传》和《通鉴纪事本末·安史之乱》)
①朕非敢相臣,以济艰难耳。俟贼平,任行高志。
②闻陛下此敕,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 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 , 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三者备矣。然后能守其宗庙。盖卿大夫之孝也。《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盖士之孝也。《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已者,未之有也。
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
(节选自《孝经》)
①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②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己者,未之有也。
大宗师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
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粟,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诉,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乎,崔乎其不得已乎!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厉乎其似世也!謷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悗乎忘其言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节选自《庄子·大宗师》,有删改)
①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②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皇甫谧,字士安,幼名静,安定朝那人,汉太尉嵩之曾孙也。出后叔父,徙居新安。年二十,不好学,游荡无度,或以为痴。尝得瓜果,辄进所后叔母任氏。任氏曰:“《孝经》云:‘三牲之养,犹为不孝。’汝今年余二十,目不存教,心不入道,无以慰我。”因叹曰:“昔孟母三徙以成仁,曾父烹豕以存教。岂我居不卜邻,教有所阙,何尔鲁钝之甚也!修身笃学,自汝得之,于我何有!”因对之流涕。谧乃感激,就乡人席坦受书,勤力不怠。居贫,躬自稼穑,带经而农,遂博综典籍百家之言。沈静寡欲,始有高尚之志,以著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著《礼乐》《圣真》之论。后得风痹疾,犹手不辍卷。耽玩典籍,忘寝与食,时人谓辶“书淫”。或有箴其过笃,将损耗精神。谧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况命之修短分定悬天乎!”城阳太守梁柳,谧从姑子也,当之官,人劝谧饯之。谧曰“柳为布衣时过吾,吾送迎不出门,食不过盐莱,贫者不以酒肉为礼。今作郡而送之,是贵城阳太守而贱梁柳,岂中古人之道?是非吾心所安也。”时魏郡召上计掾,举孝廉;景元初,相国辟,皆不行。其后武帝频下诏敦逼不已,谧上疏自称草莽,辞切言至,遂见听许。岁余,又举贤良方正,并不起。自表就帝借书,帝送一车书与之。谧虽羸疾,而披阅不怠。威宁初,又诏曰:“皇甫谧沈静履素,守学好古,与流俗异趣,其以谧为太子中庶子。”谧固辞笃疾。帝初虽不夵甚志寻复发诏惩为议郎又召补著作郎司隶校熨刘榖遗为玫賈并不应蒉论为葬送之制炙贝《笃终》。而竟不仕。太康三年卒,时年六十八。谧所著诗赋诔颂论难甚多,又撰《帝王世纪》《年历》《高士》《逸士》《列女》等传及《玄晏春秋》,并重于世。
(节选自《晋书·皇甫谧》,有删改)
①昔孟母三徙以成仁,曾父烹豕以存教。
②今作郡而送之,是贵城阳太守而贱梁柳,岂中古人之道?